第五章 杀人
漆黑的夜幕下,华庭夜总会五个霓虹大字显得格外暧昧。
一阵风吹来,旁边的小店招牌随风而动,发出“喀吱喀吱“刺耳的声响。
张书恒从黑暗的角落里走了出来,他点了根烟,吸了一口,而后径直向夜总会走去。
夜总会灯红酒绿,歌舞升平。天津卫有钱有势的大佬、商人、高官显贵混迹于此,妖艳的舞女和交际花如水里的鱼一般穿梭在那些人之间。
张书恒走了进来,左右打量着里边的情况,而后向里边走,走到堵场区,在前台换了筹码,找了个位子坐下。
有人发现了张书恒,早就一路小跑着给二虎报信。张书恒见状,装作没看到,不慌不忙,开始下注。说起来张书恒今天赌运颇佳,一盏茶的功夫,便赢了不少钱。再加上张书恒下注太大,往往都是将手里的筹码尽数投在赌池中,因此,在他面前的筹码是越来越多。
这时,张书恒发现自己旁边坐着一个女人,二十多岁,全身珠光宝气,上眼一看便觉气质不凡。张书恒发现好几次这个女人都在跟着自己下注,自己下到哪里,她便下到哪里。张书恒有心戏弄她,好几把便按着不下,那女人见状,自己下了几把,全都输了。
她抬头看了看张书恒,脸上冷苦冰霜。
“你挺会赌的。”声音也有一股拒人千里之外的气势。
张书恒不理她,下好注。这里她没有跟着张书恒下注,反而抬起美眸来望向张书恒。
“我在跟你说话。”声音冰冷依旧,似乎没有一丝情感。
张书恒道:“你我素不相识,没有什么可说的。”
女人身后站着的几个人开始蠢蠢欲动,女人摆了摆手,随后饶有兴致地着着张书恒道:“你从哪儿来?以前没见过你。”
张书恒依旧在下注,随口说道:“小人物,不足挂齿。”
女人难得地笑了笑,但眼睛里那股子冷气不减,见张书恒又将手里的筹码全数放到赌池里,说道:“你还真是个赌徒,你是在拿命在赌。”
张书恒点了一根烟,吸了一口,目光离开赌池,投到女人的脸上:“这里可以赌命么?”
女人表情不变,说道:“即使是赌命,你的命能值几个钱。”
张书恒哈哈大笑:“我的命是不值钱,但是……”伸手一指带人快步向自己走来的二虎,“肯定比他的值钱!”
说着话,二虎已然走到张书恒面前,伸手指着张书恒,恶狠狠地说道:“小子,你来这里是送死的么?”
张书恒抬头看了看,说道:“原来是虎哥,虎哥这话说得兄弟听不明白。你们开门做生意,我念及旧好来照顾你家生意,怎么成了送死的了?难道真如这位小姐说的,你家还带堵命的?”
二虎怒道:“少给虎爷来这套,你赶紧给我滚,别找不痛快!”
张书恒道:“我现在就有点不痛快。怎么,虎哥,陪我玩两把?”
二虎大怒,伸手抓向张书恒衣领,想把他揪起来。张书恒却早有防备,说时迟那时快,只见他左手拿住二虎的手腕,右手讨入二虎的手肘,用力一扳,二虎上半身子便“嘭”一声趴在赌桌上,口中还兀自大骂。
赌桌周围的人见状,纷纷躲避。而先前那个女人却坐在那里一动不动。
只听二楼有人叫道:“虎子,住手!”
张书恒抬头一看,原来是李仲秋站在那里。只见李仲秋笑容满面,向张书恒点了点头,而后说道:“小兄弟说得有道理,开门做生意,哪里有拒客的道理,你不能放肆,好好招待着。”
张书恒闻言放开二虎,笑道:“承蒙李老板照顾,但是兄弟现在没了兴致,先走了,明天再来照顾生意。”
说罢,收起筹码兑了钱,转身离开。坐在赌桌旁边的女人望着张书恒离去的背影,若有所思。
这时二虎跑到李仲秋面前,说道:“李先生,就这么放他走了?”
李仲秋低声骂道:“混蛋,这是什么地方,你看看这都是些什么人,你想干什么,砸老子的招牌么?”转身要走,回头问道:“他赢走多少钱。”
二虎道:“小二十万。”
李仲秋道:“明天他要再来,好好派人盯着他。”
次日,张书恒果然又来,依旧坐在昨天的位子上。只见昨日那个女人依旧坐在那里,见张书恒过来,轻轻点了点头。二虎听李仲秋的吩咐,早就派人站在他身后。
女人见状,说道:“今天想赢多少走?”
张书恒换了个舒服的姿式坐道,说道:“今天我想把这家夜总会全赢走。”
女人道:“口气真不小。”
张书恒笑道:“试问在场的人,谁不想把这家夜总会赢走?”
女人笑了笑:“今天我跟你的注。”
张书恒道:“一个人的运气,不是一直那么好。昨天赢了二十万,今天可能会输得倾家荡产。”
女人道:“没关系,输了算我的。”
张书恒下了注,抬头盯着女人:“你很有钱啊?”
女人没有答话,笑着跟张书恒的注,果然输了。
女人道:“今天你的运气的确不怎么好。”
张书恒回道:“那你还跟我的注么?”
女人道:“为什么不跟?”
张书恒道:“既然这样,那咱们就把注下大一些。”说着,把手里的筹码尽数堆了过去。
“这是多少钱?”
张书恒漫不经心地说道:“昨天赢的二十万,刚才输了两万,还有十八万。”
女人道:“一局定输赢?”
“一局定输赢!”
女人道:“好,我跟你这一把。”说着,也将面前的筹码也学着张书恒推了过去。
开局,赢了。
女人笑道:“看来你今天的运气还是不错。”
张书恒道:“也许,是你的运气不错,我沾你的光。”
说罢站起身来,兑了筹码离去。见他一走,女人的面色沉了下来,恢复以往的冰冷,起身向身后的人道:“没意思,走吧。”
几人也起身离开。
二虎看在眼里,向手下施了一个眼色,带了几个人尾随而去。
张书恒出了门口,便直接上了一辆黄包车,向街头行去。二虎几人追了出来,见门口正好有几辆黄包车,直接上车追了过去。
张书恒坐在黄包车上,目不斜视,一直往前走。拉车的师傅走得很快,一转变拐入一个小巷中,不见了踪影。二虎心下大急,叫骂道:“他妈的,快点,操你妈的没吃饭是怎么的,把人跟丢了,老子打折你的腿。”
拉车的伙计也不说话,却也加快了速度。
等到了巷口,却依旧不见张书恒的影子,那车拉得更加快了。二虎大吼道:“停车!”但是那车却依旧不停,反而更加加快了速度,二虎回头一看,大惊失色,自己带出来的几个兄弟也不见了,不知道被拉车的拉到哪里。心下升起不好的预感,大声叫骂道:“操你妈的给我停下!你听到没有!”
说着就想起身踹向拉车的伙计,那拉车的伙计似乎知道他要动手,猛地抬手将车一下掀翻在地,车上的二虎大叫一声,被压在车上摔倒在地上。
二虎将车从身上推开,叫骂着站起身来,却见巷口已站着一群人,正虎视眈眈地盯着二虎。二虎明白着了道,转身就想跑,但发现巷子的另一端也被几辆黄包车堵住,就在刚刚还拉着车的伙计,现在一个个手持砍刀,对二虎怒目而视。
二虎惊怒交加,大吼一声:“操你妈的想要虎哥的命,来啊!”
这时,人群被分开,张书恒出现在二虎的视线里。张书恒目光冰冷,直直望着二虎,面沉如水。
二虎心下一沉,知道自己今天是在劫难逃,不由大笑道:“哈哈哈……没想到今天虎爷折在你这个狗杂种手里,好,虎爷认栽!但是虎爷不服,你个怂货,用些阴谋诡计,有种跟虎爷单练!”
众人听了这话,就想动手,张书恒道:“等等,给他一把刀。”
手下一听,不由迟疑,但是还是听从吩咐将刀丢给虎子。虎子万万没想到张书恒真的会跟自己单挑,心下暗喜,把刀从地上拿起来。
张书恒冷哼一声,从手下人手里接过一把砍刀,二虎见状,快步奔来,凭着三分蛮力,举刀就从张书恒头顶劈了下来。
张书恒举刀迎上,“铛”一声,张书恒的手臂一麻,心下有点骇然。这二虎整天惹事先非,难怪李仲秋还一直忍让,果然是个好手。但是这个想法只是心念一闪,但手下不停,合身一撞,将二虎撞了开去。
二虎大叫一声,又扑过来,抡起砍刀又劈过来,张书恒后退两步躲了开去,回手一刀砍中二虎的后背,二虎吼了一声,往地上一滚,与张书恒拉开距离。背后的伤口鲜血渗出,二虎大怒,举刀又上,张书恒举刀招架住,同时奋起一腿踢中二虎的小腹,将二虎踢倒在地。张书恒抢上两步,伸出砍刀架在虎子的脖子上。
“服不服!”张书恒冷冷地问道。
二虎怒道:“操你妈的老子不服!”
张书恒把刀撤回来,说道:“再来!”
那些手下见张书恒文文弱弱,本以为定然干不过五大三粗的二虎,都全身戒备,只要看出不好,就直接冲上去。没想到三下五除二就把虎子打倒在地,心下大为佩服,也对张书恒另眼相向。
只见二虎从地上爬了起来,大叫一起冲了过来。张书恒举刀前伸,指着二虎的面门,二虎挥刀拨开张书恒的砍刀,张书恒闪身绕到他的身后,反转刀柄用刀面“啪”一声打在二虎的脸上,二虎肥胖的脸登时就肿起老高,耳朵里“嗡嗡”作响。张书恒不给虎子喘息的机会,合身而上,一肘击在二虎的面门,“啪”一声,鼻血四溅,二虎一个站立不稳,摔倒在地。
张书恒甩了甩胳膊,问道:“服不服?”
二虎早已爬不起来,但兀自叫道:“不服!”
张书恒大怒,举身骑在二虎身上,丢掉砍刀,右手握拳直接就往二虎脸上招呼,把二虎打得满脸开花,起初还叫唤两声,到后来再也发出不声音。
张书恒见状,长舒口气,站起身来,说道:“二虎,你们杀了我兄弟赵四,今天我就为我兄弟报仇。”
二虎闻言面色激动,大声叫着什么,但是被张书恒打得嘴里含糊不清。张书恒拿起刀来,不再理虎子,一刀没入二虎的胸膛。鲜血顺着刀汩汩淌下来,流到地上。二虎还在挣扎,口中不住叫喊,但没有人听懂他叫什么。张书恒据着砍刀,双目紧紧盯着二虎,直到二虎眼中光泽全无,方才把刀拔出来。他站起身来,吩咐手下道:“装进麻袋,把他扔到海河里去。”
手下人答应,七手八脚地把二虎的尸体装入麻袋,扔上黄包车。
张书恒向众人点了点头,迈步离开,独自来到万国桥上,站在桥中央,望着涌动的海河水。冷风吹来,张书恒下意识地紧了紧衣服。他点了根烟,却发现自己的右手不断地发着抖。
张书恒不是第一次杀人。从前,他在天津卫,耳濡目染,以为杀个人很容易,但是只有他自己才真正明白,当一个活生生的生命,在自己的手里慢慢消散,眼睛里的光在自己的目光中渐渐泯灭,那种感觉,如泰山一般压在自己的心头。哪怕那个人是自己的仇人,自己恨他入骨,但是亲手把他的生命夺去,那种刻骨铭骨的负罪感,涌上张书恒的心头,令他久久无法平静。